第六回
作者:橘园主人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939

“小……小姐……”雁奴吃力的埋怨声,生生截住了她的冲动,“你快来扶着姑爷啊!”

她偷偷借着拢头发的动作,抹去了惟恐泄密的眼泪,放下了手中的诗稿,迎上去扶住了醉得人事不省的赵祺,吃力地架着他挪到床榻边:“雁奴,快把床上那些劳什子收了!”

“哦……”雁奴缓了口气,利落地将床单上的花生、红枣连着单子一裹,顺手扯开了薄衾,“成了成了!”

绎儿手上一失劲儿,赵祺便顺势斜倒在了床上,依旧是一副浑浑噩噩的醉态。

“小姐,”雁奴望着她因为刚才的用力而呼吸不均的起伏胸口,又有些尴尬地往床上瞥去,“怎么弄啊?”

绎儿调匀了气息,沉吟了片刻,柔声道:“你去歇了吧!”

“哦!”雁奴识趣地应了一声,走到了门口仍不忘关切,“小姐,要是有什么事就叫我哦!”

“嗯。”绎儿有些头疼欲裂的感觉,脑子里嗡嗡作响。

房门掩上了,屋子里只剩一袭平静,剩下彼此渐渐均匀下来的呼吸。

“祺哥哥……”她挨着床边坐下来,小心翼翼地替赵祺脱了靴子,却犹豫着不敢去替他宽衣,于是轻声唤道,“宽了衣再睡吧!”

赵祺并没有丝毫回应的意思,只一味地睡着。

她有些烦闷地一把拉下了发髻上的红盖头,绞在手指间轻柔地绷扯着,轻咬着红红的下嘴唇,不知所措地蹙起了眉儿。

静静地坐了一会儿,她听见了城东头钟鼓楼上远远传来的鼓点,于是细细地去数:“一……二……都二更天了么?”

蔻丹染过的纤纤玉指轻柔地带着羞涩去解赵祺的衣带,她通红了脸,将眸子投向一边不敢去看。

她的手蓦得被搡开了,使得她不得不惊怔的回头去看:“哥哥……”

赵祺迷迷糊糊侧过身,避开了她的手,复又沉沉睡去。

她的心猛得像被一只无形的小手拉扯了一下,毫无防备地被丢进了醋缸里,一时酸到了鼻梁里,泪水绰然而下,再次濡湿了一大片早已被双手揉皱的烫红的盖头上。

这就是人们津津乐道的洞房花烛夜吗?

她狠狠地将手中的盖头甩在了地上,泄愤似的在心里哭道:“什么‘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荫’!都是骗人的!骗子!一群骗子!”

她想到这里,冲到桌案边,一把抓起了那张诗稿,发疯似的扯了个稀烂,赌咒地恨恨着发笑:“呵呵……好个无相忘!又好个同心结!呵呵……”

泪水哗哗的流得更汹涌,恨也一并流了满脸。

她擎了酒盏,一盏接一盏地借酒浇愁,合着脸上的泪水和内心的枯水,一并咽下肚去,只喝了个天旋地转,动弹不得地瘫软在了桌边,挂着眼泪含糊着模糊不清的单音儿:“骗——子——你们——都——都是——骗子!骗子——”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渐亮的天光慢慢地移到了绎儿睡梦中恬静的面孔上,窗外光影的晃动,使得绎儿从半梦半醒里被唤醒了。

她缓缓张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半卷的红色罗纱帐,方才记起昨夜已然成了亲,于是反身去看炕的里侧,竟没看到赵祺的影子,惊怔之余,一支手坐了起来。

撩开红罗帐跳下地来,绎儿趿着鞋张望了一下房内,正当蹊跷找不到人之时,却听见院子里练剑的声音,于是循声走到了门口,抽开了房门。

晨雾蒙蒙的院子里,赵祺一身白衣正全神贯注地练着剑,丝毫没有察觉到绎儿注目的凝视。

银亮的剑影包裹了他的浑身上下,单薄的白衣已经汗湿了贴紧在身上,隐约可以沿着他健硕宽阔的肩背和挺拔的腰身看到起伏有力而完美清晰的肌肉。

阳刚的味道悄悄地弥散到了院子的每一个角落,却又隐密在不浓不淡的薄雾中。

利落潇洒的几朵剑花,引得院里的桂花纷纷下落,曼妙的随着剑风跳着胡旋。

剑风歇处,他零落了一身的汗水,伴着桂花的淡香落下地来。

绎儿抽身要去替他拿敞衣,不经意触动了门板,引了他望过来:“绎妹,你醒啦……”

绎儿有些尴尬地默然低头一笑:“嗯。好一会儿了,看你练剑。”

赵祺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剑,也垂眸一笑:“是我把你吵醒了。”

“不……”绎儿连忙抬头要解释,竟与他对望个正着,于是慌了神,“我……我给你拿件衣服……”

“不用了。”赵祺张口叫住她,“我不冷,身上这件就行了。”

绎儿进退维谷地杵着,不敢作声。

赵祺将剑还了剑鞘,来到了她的面前:“昨儿晚上睡得好吗?”

绎儿嘤了一声,挪开了身子让他进屋,望着他的背影无语。

“若是困得话,不妨再睡一会儿。”赵祺放好了剑,回首温柔体己地一笑。

绎儿摇摇头,移步到他面前,伸手去替他系额上有些松散的抹额:“一会儿该去奉茶请安了,迟了长辈要怪罪的。”

赵祺没说话,只是笑,看她的眼神依旧是暖暖的。

绎儿心下酸酸的,埋首在他怀里,抱紧了他。

“怎么了?”他顺着她,拥着她的背脊,轻轻抚摸着她的发。

绎儿抬头淡淡的笑了笑:“我换了衣服就来,要么,你先过去吧!”

“好吧!”赵祺轻展衣袖,松开她,举步出门去了。

却待要进正厅的大院子了,在门口正遇上泽润和泽洪,泽洪不及赵祺开口,便调侃起来:“哟!起这么早!我还以为你得睡到午晌呢!新娘子呢?怎么没夫唱妇随啊?”

“哦,她换件衣服就来。”赵祺含蓄地一笑。

“怎么?换衣服还要赶你出来?”泽洪没正经地屏着笑,“太矫情了吧……”

赵祺有些心酸的发窘,红了脸不再搭理他。

“那个……那个带了么?”泽洪一厢情愿地继续着自己的不正经,促黠地眨着眼睛,“一会儿,大家都是要看得哦!”

“说什么呢?”赵祺装傻含糊道,“看什么?”

“验红啊……嘿嘿嘿嘿……”泽洪诡异得紧,压低了声音轻笑赵祺的一脸窘态,“到底带没带嘛!”

泽润看不下去赵祺的尴尬,帮着他解围,轻轻在泽洪的后脑勺上扇了一巴掌:“你省省心!人家夫妻俩的事,落不着你管!狗拿耗子!亏你也是当哥哥的,有正形没有!”

泽洪呵呵地笑起来:“我不过就是想看看三妹吃瘪的样子而已!三妹成了瑞蓂的人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敢说你不好奇?”

“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你不会回头看么?”身后绎儿不温不火的调侃适时的响起来。

“哎哟!”泽洪故作倍受惊吓的样子拍拍心口,“你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哎!我可是正大光明走出来的,什么叫冒出来的?”绎儿没好气地甩了他一个白眼,“是你自己暗地里不说好话,还怨我吓着你!吓死了也活该!”

泽润哈哈地解嘲大笑起来:“成了亲,这贫嘴的能耐见长啊!”

绎儿得意地一笑,抬眼去看赵祺,于是偎到他身边,挽了他的手:“所以以后少来欺负祺哥哥好说话!”

“果然是嫁出去的妹妹,泼出门的水啊!”泽洪酸溜溜文绉绉道,“瑞蓂,你好本事啊!小刺猬粘乎得够紧啊!还不从实招来!昨儿晚上上了什么手段?兄弟我洗耳恭听!”

“二哥不正经!”绎儿听懂了泽洪的调侃之言,红了脸,跺了脚抽手打他,却被赵祺扯住了。

“啧啧!装什么相啊!”泽洪得寸进尺,“就瑞蓂那点手段,可是逃不过大哥的法眼呐!”

“泽润哥哥!”绎儿的矛头又指向了泽润。

泽润勾了勾嘴角,狠狠地瞪了泽洪一眼:“呵呵!说着玩呢!”

“说嘛!”绎儿辛辣地盯着他。

“好了!进去请安吧!”赵祺开口打断。

“不!”绎儿撒了手凑到泽润面前,“说清楚啊!”

泽润附耳轻声道:“他昨儿晚上为你装醉,你还瞒我们做什么?”

绎儿浑身一震,禁不住本能地回头去看赵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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